2006年11月1日

[收藏]女博士写实:为留校而读博


  “学术和我的博士头衔无关”

  “如果硕士就能留在高校当老师,我肯定不会继续读博。”当老师一直是郝严的愿望,留在高校对她来说更是一个理想。

  今年刚开始念心理学博士研究生一年级的她,正一步步把这个理想变成现实。

  在笔者的大量采访中,半数以上的女博士生表示,自己选择读博并没有什么宏大的理想,只是希望“能获得更高的生活质量”,同时,80%的女博士期望毕业之后能够留在高校工作。

  郝严便是其中之一。虽然博士生的课业很辛苦,但她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。“觉得会有一个自己喜欢的未来。三年的博士毕业之后,便能够成为高校教师,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个诱惑。”

  “高校教师”,对郝严和很多女博士生来说,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职业选择。

  在大部分女博士生眼里,“在高校”意味着一种很受女生欢迎的生活方式:更多的自由时间,更多的学习机会,良好的社会声誉,还有单纯安静的就业环境之类。对她们而言,“博士”是一个漂亮的头衔。

  郝严说,“博士头衔和我要做的研究没有什么联系。学术上的追求在我看来和博士头衔无关,做研究的能力也不需要用这个头衔来证明。可现在我需要它,它能让我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
  她补充说:“这就好比两个人相亲相爱,不用结婚也一样可以住在一起,过着亲密的生活,不需要去领一张结婚证来证明什么。但是如果想要得到法律保护和社会承认的话,结婚证是必不可少的。”

  “博士头衔之于我未来的工作,就好比结婚证之于恋人间的法定关系。”她笑着说。

  这个有趣的观点得到了大部分女博士的赞同。

  读博的郝严有了更多的自信,她说这是一种“可进可退”的自信。“一方面能够留在高校,跟学生打交道,接触一些新鲜的课题,对心理研究肯定是有益处的。另一方面也可以出去参加一些社会公益活动,做一些课题研究,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。”

  针对这一现象,北京大学中外妇女研究中心祖嘉合教授分析说:“在最近开展的一项女性角色的调查中,事业成功型、相夫教子型和两者兼顾型中,70%的女性希望自己成为第三种类型,既能在事业上获得成功,也能照顾好自己的家庭。”

  祖教授分析说,“留在高校工作,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使她们的这种愿望有得到实现的机会。一方面高校不用坐班,时间上有很大的自由;另一方面,也能兼顾自己的事业。事业和家庭能够很好兼顾,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很多女生为留高校而读博士了。”

  两代女博士“大不同”

  2004年,吴笛考上了中科院的博士生,研究生物遗传学,今年上二年级,论文、实验、工作一系列的压力已经扑面而来了。

  吴笛的婆婆是上个世纪70年代的农学博士,退休之前是某农业大学的教授,是一位很有名的农学家,在杂交作物的研究上很有建树。

  “走一步看一步”是吴笛经常挂在嘴边的话,她说工作和论文的压力让她渐渐对未来不抱太高的期望了。“当压力已经到了一个顶点之后,也就麻木了,再多的麻烦也觉得没有什么了。”

  儿媳妇的压力让婆婆很不解,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孩子好像读书越多反而越焦虑了。

  “我们那时候怀着多大的学术热情啊,山坡上田地里的白菜萝卜,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”,婆婆说,“当时哪里想过那么多啊,什么工作啊待遇啊,国家会给安排的,完全不用为学术以外的东西费心。我们博士毕业的时候,简直就是指点江山,意气风发啊!现在的博士还真是不一样了。”

  “越是不好的专业,博士越多。”吴笛这样埋怨。空闲的时候,吴笛会跟其他女博士生一起谈论一下未来的打算,在生物科技如日中天的时候,她们却觉得自己学的是“很不好”的专业。“平时不觉得,一到找工作的时候就显出来了。越不好找工作就越想往上读,博士越来越多也就不奇怪了。”

  婆婆今年已经快70岁了,但是还经常受邀参加国内外的一些研讨会,日子过得满当当的。每当吴笛因为工作和试验压力不住地叹气时,丈夫就会打趣:“真纳闷,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婆媳俩,都是博士,差别咋就那么大哩?”

  吴笛说:“我也热爱自己的研究,否则不会想去大型的实验室锻炼自己,读博期间也学到了很多,但是压力却一直都在,而且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精英。”

  硕士研究生毕业后,吴笛曾试着在一家研究所工作过一段时间。试验室的那份工作惟一吸引吴笛的就是没有固定的作息时间,但是整天和瓶瓶罐罐打交道,一天也看不到几个人的工作让她觉得枯燥极了。

  她很羡慕婆婆那种纯粹的状态,“我们俩一起在书房看书时,一个是呼啦啦地翻,一个是一行行地用手指着看。”

  “她们那一代人有着很强的社会使命感,她的那种感觉让每一个人都觉得她很重要,仿佛没有她们,油菜花就开不好。和她比起来,我这个博士念得糊里糊涂。”

  “我们现在需要考虑更多其他的问题,比如收入、生存,在这个都市中想过什么样的生活等等,所以只要学术上能跟得上别人,自己能过上喜欢的生活就好了。”

  北大中外妇女研究中心的祖嘉合教授说:“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有着更浓厚的理想色彩。这是和社会整体环境分不开的,当时提倡‘男女都一样’的口号,虽然一定程度上抹杀了男女之间的性别差异,但是总体看来,那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年代。而现在的市场经济,需要人们更多的考虑理想和现实的结合。”

  在和国外一些研究机构的交流中,祖教授发现,中国以外的其他国家,女博士们也同样面临各种各样的压力。

  “结了婚,经济上的压力小了,接着读博能多一个选择的机会。”去高校也是吴笛的期望,“一方面专业不会丢,还有更多跟学生接触的机会,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。”

  “女性似乎还是更适合感性一点的工作,我们的学科越到后来,需要的逻辑能力越强,优秀的女性研究者也有,但是相比男性而言,还是要少很多。”吴笛这样给自己下台阶。

  “读博面前男女平等”

  李晓蓬就要结束在北京语言大学的博士生生活了。语言信息处理的专业需要大量的数学知识和较好的编程能力,这让一直念文科的李晓蓬应付起来有些难度。

  李晓蓬把自己的博士生女同学分为三种人,一种是已经有了很好的工作,一边读博一边工作,读博完全是为了再充电,在既有的岗位上得到更好的发展;一类是工作不如意,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,或者压力很大,读了博士能找到更好的工作,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;还有一种就是她这样的,“不知不觉地一直读了上来”。

  李晓蓬读博前,并没有什么清晰的人生目标,既然一直在学校念书,就不妨按部就班念下去。这种生活,简单纯粹。谈到自己以后的打算,她说自己没有很大的为科学献身的精神。“可能我是一个比较务实的人。没有什么目标,但每一步都会走好,不管这一步有多小。”

  她很喜欢韩剧《浪漫满屋》里面宋慧乔扮演的智恩。智恩虽然刚一开始生活就遇到坎坷,但她能够走好每一步,认真解决遇到的每一个困难。“她稀里糊涂挺可爱的,没有什么大的志向,但也还算是踏实,最后也很幸福,我挺喜欢她的。”

  和李晓蓬比起来,同样来自农村的吴巧平,今年成为北京化工大学的博士生,她的读博目的就要明确很多:“在职场,女性的待遇显然不如男性,就业压力要大得多,而起码在读博面前人人平等。”

  吴巧平的家乡是西部一个国家级贫困县。身为小学教师的父母一边种地一边教书才把她和妹妹供了出来。她们的妈妈说:“在中国,不管什么时候,多念点书都没有错。”

  读博前,吴巧平曾在一家国有企业工作过,这是一段不愉快的工作经历。她说,虽然女性同样认真,但是社会上普遍还是把更多机会无条件地给了男性竞争者。她举例说:“我曾多次表示自己可以出差,但是公司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,而男同事在这方面显然占有更多的优势。公司里组织考察学习,向来都是派我的男同事去,我没有参加过自己感兴趣的研讨会,也没有机会直接接触新鲜技术。”

  吴巧平亲身体会到,在职场上女性似乎天然处于劣势,从求职到发展机遇到继续深造,竞争激烈的职场总是青睐男性。

  厦门大学人口研究所副所长叶文振说,大部分用人单位认为女性因生理特点会增加劳动成本,这无疑使得在同等条件下男性会有更多的发展机会。也就导致女性常常想要在其他方面提高自己,从而获得更多可以和男性竞争的优势。

  巧平的妹妹吴巧燕今年要从美国的俄克拉何马大学博士毕业了,学的是机械自动化。“总想要不断提高自己,这一点我们姐妹俩很像。”

  “本科毕业时,相同条件下不如其他男生,但是读了研就不一样了,博士毕业之后,应该更好一些。”

  “由于社会上根深蒂固的男强女弱的观念,很多女性不得不降低自己的标准,女博士和男硕士竞争,女硕士和男本科竞争的现象不可能瞬间消除。在实际工作中,社会对男女的标准是一样的,女性需要不断地提高自己,这是一种对社会激烈竞争的应对,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妥协。”祖嘉合教授这样说。

  越洋电话里,除了互相叮嘱要经常锻炼保重身体之类,姐妹俩说的最多的就是未来。“我们总是想着毕业之后找份好工作,过更好的生活。我们互相鼓劲,肯定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的。”

  “如果毕业之后能去高校当老师当然很好了,不丢专业,生活质量也更好。但是不去高校也行,找一份可以解决户口的工作,多挣点钱,早点把爸妈接到北京来。”

  巧平坚信姐妹俩能够实现这样的愿望。“已经有学校开始想要巧燕来工作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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